我們踏進了黑暗又了無生氣的加護病房,左轉後的最深處角落,

有一個小小的房間亮著燈,我看到大約有五位穿著衣袍帶著手套的醫生和護士站著這一個小房間的外面,不久我們也踏進去,就在這個時間,我看到一個小小的身軀雙腳跪在病床旁邊,趴著一直哭、一直發出泣聲,頭一抬,原來是美玲姊姊

看著她哭紅的雙眼,她的右手握著床上的另一隻手,她的左手一直不斷來回摸著躺在床上的人,剎那,美玲姊姊放聲大哭地看著我們說「來不及了! 阿婆沒救了!

 

我沒有馬上向前看這個正在躺在床上的人,我先是把手塞進裡棉被裡,摸摸這個人的腳,還是溫溫的,(!!! 我們真的晚了一步! 我恨我自已為何不在今天晚上來看她!! 為何要等到明天?? ) 阿婆的體溫我還可以清楚地感受到,粗粗的腳,過了約一分鐘,我吸了一口氣,才往前踏了一步,看了一下這個躺在床上的人頓時,我的眼淚再也停不下來了~

 

阿婆,這個人真的是我的阿婆!!!  

 

我先是像小孩子般撒嬌似的搖了她的腳,怎麼都不動呢?

爾後我又踢了一下病床,怎麼也都沒有回應呢?

我很想要把她搖醒,我很想要很大力的搖她,但是我看著旁邊的心電圖一直顯示著-心跳數 “○” 它無情地一直響著,就像在宣判阿婆的死刑一樣!!

 

在病房的大伯母、二伯母、我媽還有小嬸大家不停留著眼淚,一直口中念念有辭說著:「晚上八點來看的時候,不是好好的嗎? 怎麼會這樣啊?

美玲姊則是在旁邊一直哭一直哭

 

邊哭邊和我們解釋著,阿婆大概八點半的時候和護士說想要吃稀飯,護士小姐打電話給正在家裡休息的美玲姊詢問她是否可行,

她在電話中說:「好哇那麻煩妳微波一下稀飯,再餵她吃!

 

稀飯微波好了,就當護士要準備拿給阿婆吃的時候,情況不對勁了,整個進入急救狀態,開始沒有心跳,立刻作心藏按摩及電擊,同時,醫護人員立刻撥打電話給美玲姊,告訴她阿婆現在正在急救,請她立刻趕過來!

美玲姊事不疑遲,掛上電話和姊夫火速衝到醫院,美玲姊家離醫院不到十分鐘! 當她趕到醫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阿婆已經默默先走了一步

阿婆,妳怎麼不等等我們呢?

阿婆,妳走了,阿公怎麼辦啊?

阿婆,妳怎麼一直在睡覺? 

阿婆,妳怎麼都不醒來? 

 

我們大家在等妳出院回家吶!!!

 

我懦弱地不敢在醫院喊出我的內心話,因為我知道大家都和我一樣難過、心痛、但是我無法控制我內心最深處的感受,我難過極了!!

我最愛的阿婆,和最愛我的阿婆,怎麼就這樣睡著了???

 

沒多久,第二台車也趕到醫院了,阿公也趕到加護病房,阿公只走進病房三步而已! 然後看著躺在床上睡覺的阿婆約一秒不到,轉身就走並說「怎麼會這樣?

 

美玲姊試著整理情緒要第二台車的人,先回家,先準備艾草、棉被及開始聯絡辦後事的事宜~加護病房只留下了二伯、二伯母、四叔、爸、媽、我和男友。

 

美玲姊要我們先打包好醫院的東西,立刻回家,我們幫忙拿了阿婆才剛開封的成人尿布、牙刷、牙膏,突然我看到桌上有二碗東西,原來,這就是阿婆在嚥下最後一口氣想吃的稀飯和清湯,我看著微波碗蓋上面還有一顆顆剛熱過的熱氣水泡,蓋子還沒有被打開,可見,當 時護士 小姐一微波好後,就立刻進入搶救阿婆的情況有多麼的棘手!

我和媽說,這稀飯我要帶回去,媽和二伯母說「不要了啦! 都來不及吃了,不要帶回家了!!」我大腦已經沒辦法思考,神智不清的也就沒有把它帶回阿婆家了!  

 

沒多久,阿婆的遺體用救護車送回家裡,我拿著裝滿阿婆盥洗用具的臉盆,第一個走進阿婆家,我戴著口罩,眼神完全沒有對焦,只是從兩旁中的人群正中央走過去說: 「阿婆,走了!」接著,從救護車上卸下躺著上面的阿婆,推進來家門口,兩旁中的人全部齊跪下放聲大哭,我看到每一個人的眼精都是紅的、腫的

嚎啕大哭著、當時,阿婆的嘴裡還咬著呼吸器,那是因為美玲姊說要讓阿婆的最後一口氣在家裡吐掉,而不是醫院!

 

美玲姊半跪扶著阿婆的肩膀,在她耳邊說:「阿嬤,我們回家了哦!

於是,呼吸器從阿婆的嘴中被抽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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